一位远地的朋友给我写信,说自己“每天晚上都能看到高兴的句子,真是人生一大乐事。”平素这位朋友酷爱读书,他业余的多半时间是泡在图书馆里。晚上,则哪也不去,就守在家中,用茶水伴着好看的散文和小说。他到如今还没结婚,他告诉我有时确把好书当成了异性知音。
现代社会中,人际交往频繁,大概没有谁会喜欢寂寞自守、形影相伴,可是心安神逸的独处究竟又有什么不好?
卡夫卡曾经把自己形容为一只穴鸟,越是在无人打扰的时刻,越是感觉到精神上的愉悦和安宁。鲁迅年轻时有一段光阴为了排遣寂寞,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抄写古碑,当然他竟然由此获得了知识的满足和心绪中的解脱。至于那位普鲁斯特,晚年与世隔绝,只把一扇心灵的天窗开往通向遥远记忆的花园,于其中啜饮生命的醇香与甜润。他们都是在“独处”的氛围中工作的,结果发现一个人如果远离社交和人群,忘却尘世的喧嚣和嘈杂,同样可以生活得很充实,很快乐。
有时候一个人当一会儿自己周围环境的局外人,恰恰证明了自己理智上的成熟。凡事把自己绑在与他人的应酬、交往甚至功利性交易之中,稍离片刻即无所适从,则他已然失去了善待孤独的天性和守护安宁的平常心。
其实,不管在风雅的书斋中生活,还是在广袤的自然中听松风观流云,我们都是为了洗净灵魂里的污浊和尘垢,悠然神往一片溪水淙淙、鸟语花香的心之憩园。
独处的乐趣在于人能摆脱无边无际的情绪躁动,让神智倾向聆听,即便是低低的火苗闪烁,得得的马蹄远去,即便是风吹落叶的萧萧瑟瑟,细雨敲窗的点点滴滴,它们都足以开人胸襟,启人顿悟。想生活之外可以想的,“我是谁,我从哪里来,我到哪里去”。甚至什么也不用想,只是神与物游,像庄子那样,不知我是蝴蝶,抑或是蝴蝶为我。
独处之乐,在茫茫的人生中,哪怕只有片刻的短暂,也已经是自我的重塑、开掘与超升。